包弟

文转战凹三Frank2384_

[短篇][年下]神父

神父

"路得说,不要催我回去不跟随你,你往哪里去,我也往那里去。你在哪里住宿,我也在那里住宿圣。你的国就是我的国,你的神就是我的神。"——《圣经》



男孩被扔到教堂门口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。

已是深冬,当晨曦被地面的冰晶反射,神父身袭黑色西装,隔着手套拿着那本镀了金丝的圣经之时,发现了那个躺在门口的孩子。


他认得这个孩子,被镇子上人人唾弃的所谓被诅咒的孩子,似乎是母亲难产,父亲也在他出生不久就在工地意外去世了。

神父把圣经放到风衣外套里,然后把孩子抱起。和上次见到他时候一样浑身是伤,有时候是因为偷了水果摊的苹果,有时候是偷了面包店的长条。

神父把他抱在怀里,在锁芯发出闷响后推开了教堂的深棕色大门。




"抱歉警长先生,是我管教不周,向您致歉。"

神父摘下帽子行礼,然后拽着少年出了警局。

"放开我,我自己会走!"

少年一把推开神父,然后气鼓鼓地走到前面,他受不了镇子上那些妇女的指指点点,他觉得那些女人应该被割掉舌头然后挂在家门口比比长度。

神父是真的很生气。

少年明白。他不是存心想和这个养他教他的男人过不去。当那些孩子用卑劣的言语咒骂自己的时候,他还能强忍住心中的怒火。可当他们说他只是神父的一条狗的时候,他气得血脉偾张,只想把他们的头拧下来。

他有认真读书认字,有认真学习礼教,可他唯独读不进那本神父送他的,镀了金丝的圣经。他从不相信有什么狗屁上帝,这很可笑,当那个男人闭上眼睛祷告的时候他浑身不自在,只想赶紧跑开,更别说跟着他一起诵读那些繁琐的经文。

"如果真的有什么狗屁上帝,他怎么不来帮帮我?你看看那些个蠢东西是怎么对我的?上帝他是眼瞎了吗?!"


少年抬头,望着庭院里劈柴的神父。

春去秋来,冬来夏去,院子里的樱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。

少年看了眼桌子上神父送他的圣经,阳光被玻璃打散,倾落在书本封面黑色的纹路里。

他没少挨神父的打,闯祸了,背书不认真了,过分顶嘴,包括这次,屁股现在还火辣辣的疼,还被关了禁闭。

少年不恨神父,相反他看到神父满头汗珠的时候会很难过。这世上没有爱他的人,如果非要揪出来一个,或许也只有这个整日西装,风度翩翩的男人了。

少年低下头,把圣经甩到一边。

他拉开抽屉,摸开里面的夹层,拿出那个信封。

然后他打开信封,从里面抽出些钱,又放了回去。


那晚少年离开的时候也没动神父放在他房门口的晚饭,他觉得自己没脸去吃。

他还记得那晚出奇的冷,冷到月光把院子里的松柏都冻结,好像很多年前被扔在教堂门口的那个夜晚,满地寒霜。




镇子东边开了一家印制厂,颇具规模。

厂子的老板是个三十出头的英伦男人,整日西装革履,风度翩翩。有人说是当年隔壁镇子的小偷,但人们大多不信,他们更在意这么大的工业也只不过是个分场,男人的财力可见一斑。

最重要是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气质,让多少女人魂牵梦绕。不少巨贾抛出橄榄枝,但男人一一婉言拒绝。


当男人回到镇子的时候,当年的警长站在欢迎队列里最前面。

男人不理会他们在说什么,只是礼貌地回应微笑。他捐了一大笔钱给镇子建设,镇长激动地要给他在镇子广场上建一座雕像。


等到人群褪去,天色接近傍晚的时候,男人走向教堂。

他在紧张,甚至说他在害怕,不是因为他当年偷走了的那些钱,也不是因为不辞而别。这些都不重要,大不了再被打一顿,被关个禁闭。

夕阳透过云层倾落,被教堂的钟声震开,弥散在归舍的白鸽身上。

男人走到教堂前,两旁的松柏已被砍掉,掉落墙皮下骇人的黑色,像溃烂的皮肤,暴露在冬日结霜的空气里。

男人缩了缩脖子,推开了教堂深色的大门。

没有人,男人很失落,某种东西从心脏被抽离,卡在嗓口,咽不下,也呼不出。

男人脱下外套,把外套挂在神父当年挂帽子的位置,然后走进大厅,转向旁边的走廊。

十几年过去,除了被流淌时间冲刷去一层色彩,走廊一切如初。


男人推开当年自己被关禁闭的屋子,灯在亮着,被褥整洁地叠在床边,书桌一尘不染。男人走到桌前,把刚刚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来的那本圣经放在桌子中央,然后坐下。

他依旧没有打开那本黑色封面的书,尽管他细心保存,镀金也早已磨去。夕阳透过玻璃洒在圣经上,男人望着后院的松柏,劈柴声断断续续,没有当年那么清脆,也没了当年那么有力。

男人被抽空的心脏跳动起来了。

他甚至觉得好困,好像他从来没有这么疲惫。在外这么多年,睡过破旧的街头也睡过豪华的酒店,也曾连续几天加班工作到深夜,但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脱力,也没有这么安心。

男人的视野迷离,他缓缓地闭上眼睛,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。




当男人醒来的时候,屋里的灯已经被关上了。

鼻腔被熟悉的味道占满,男人朦朦胧胧,好像小时候谁在他怀里的时候一样。

男人从肩上抽下那个人的外套,然后把脸埋在里面。

他在哭,好像小时候和人打架了以后回来爬在这张桌子上哭,然后那个人会过来把他抱在怀里,等他再大一点的时候就是轻轻拍他的背。

男人好像把这些年在外面的委屈都哭出来了,他觉得一身轻松。

男人的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抽出来了,也有什么东西被填回来了。


他起身,轻轻地走到门前,推开门走了出去。

走廊里穿来座钟时针咬合的声音,男人清醒了一些。他无数次梦到过这一天,梦到过这个场景。

好在,今天不是梦。

他在走廊最后一扇门前停下,然后轻轻推开门。

他靠近那个人的床铺,月光把整个屋子照的透亮。

神父光着上身躺在床上,他的睫毛很长,在通透的月光下拉开晕影。和当年一样利落的短发旁已有了银泽,结实的胸口起伏,平稳地呼吸。

男人脱下衬衫,轻轻地爬上床铺,把神父抱在怀里。

他太壮了,比当年大了一圈,床铺还是那么大,两个壮汉挤在一起,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。

男人测过身子,面对着教父的脸。

英俊的脸上有了不少皱纹,甚至来不及刮胡茬,一个人打理这么大的教堂,看样子是累坏了。

男人忽地心疼,像那时候看着他劈柴的时候。那个时候他只知道这种情感不是恨,也说不上爱。

男人向前探头,亲吻了教父的额头。他吻的是那么久,足足有一分多钟。

男人把教父又往怀里抱了抱,像小时候教父抱着他一样。


可能是有些用力,教父醒了。


"你醒了。"

"这话该我说,是不是我抱地太紧了。"

"走之前罚你背东西会了吗?"

"滚瓜烂熟。"

"背来检查一下。"


男人把脸埋在教父的脖子里,他又哭了,他哭地那么凶,眼泪止不住地流,把教父的脖子弄地湿乎乎的。

教父轻轻地拍着他的背,好像他还是那个总是闯祸的孩子。


男人把嘴唇靠近教父的耳蜗,轻轻地呢喃。

"路得说,不要催我回去不跟随你,你往哪里去,我也往那里去。你在哪里住宿,我也在那里住宿圣。你的国就是我的国,你的神就是我的神。"


"对,完全对。"

教父停下拍他的手,抱住少年的背。

"那有什么奖励吗?"

男人扶起身子,压在教父身上,就那么看着教父。

"明早给你做华夫饼?"

教父看着男人,轻轻皱眉。

"我不想吃华夫饼。"

男人撅着嘴,一失白天的稳重和气节,怎么看都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。

"那你想吃什么?我会不会做?"

男人转过头,他望着窗外愣了一会,然后又俯下身子,把脸埋回教父的颈窝。


"会做,你当然会做。"

他抱紧怀里的男人,好像离开这么多年的是他而不是自己。

他轻轻地咬了下教父的耳垂,然后亲了下教父的酒窝。


——包弟













评论

热度(85)

  1. 共7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